遊紹興，真是密集的幽思懷古之旅，我來來回回地在這個老城裡走著，一路走，一路不斷地咕咚咕咚掉進古人和今人設置的一個個懷舊陷阱裡，或意味深長，或情意綿綿，或慷慨激昂，讓人無法抵禦，也心甘情願不加抵禦。 從
百草園到
三味書屋我是傍晚到的，住進與
魯迅紀念館一街之隔、與
土谷祠百步之遙的越城大飯店。我想離魯迅近點再近點，看看夜深人靜時會不會聽到來自先賢的些許教誨。 我先去了
咸亨酒店。門前站著個孔乙己雕像，真的有當街曲尺形的大櫃檯，有鹽煮筍與茴香豆，也真的有人靠在櫃檯邊喝一杯，不過當然不是魯迅筆下的短衣幫，而是來找感覺的遊客。 晚餐是一碟茴香豆，一份
紹興八鮮，一碗飯。茴香豆６元一碟，黑黑的，濕、香、甜，餘韻幽長。一個人沒辦法吃完，便要了個小袋子裝回去。想想，倒空礦泉水瓶，買了半斤最貴的——其實也不貴，１６元一斤——花雕酒，我要拿回酒店獨酌。 魯迅紀念館所在的路就叫魯迅路，與魯迅有關的紀念地大抵都在這條街上。百草園是魯迅故居後面的空園子，早已沒有“碧綠的菜畦，光滑的石井欄”，也看不到“紫紅的桑椹”，但鬱鬱蔥蔥的樹木、盤根錯節的藤蔓是有的，還有一口小小的井眼，整個感覺是空，是荒涼，讓人心裡慌慌的。 「出門向東，不上半里路，走過一道石橋”，便是三味書屋。橋下是一條只容一隻烏蓬船駛過的小河，有戴氈帽正在招徠生意的芐公，身邊圍著好些動了心的遊客在熱鬧地看。 「從一扇黑油的竹門（現在成了厚重的木門）進去，第三間是書房。中間掛著一塊匾道：三味書屋；匾下面是一幅畫，畫著一隻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樹下。至於那個代表了魯迅精神的一部分的「早」字，雖然有大大的紅箭頭指過去，站在我們這裡，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見的。 寂寞秋瑾 紹興的故居多，從魯迅路叫個人力三輪車，兩塊錢就到和暢堂———
秋瑾故居。出乎我意料的是門票只要兩塊錢，而且除了守門人，再也沒有別的人。 秋家不如周家殷實，小小三進屋，三兩步就到頭了。秋瑾的臥室裡有個窄小的暗室，必須移開若干傢俱才能打開，非常隱蔽，所以這間藏過槍和秘密文件的密室，在秋瑾被捕後數次抄家中都未能發現。 這裡的後園當然不能與百草園相比。 沿牆幾株低矮的花草在烈日下低著頭，角落也有一眼石井，井旁牆上有介紹文字：“秋瑾殉難前其家屬連夜在此焚毀秋瑾藏於家裡的革命文件。”毫不起眼的一張指示牌，讓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。在我來之前的很多很多年，這一切都曾在這個地方真實地發生過，無情而恐怖。可惜的是現在沒有人來探望了，只有兩位上了年紀的守門阿姨與永葆風華的秋瑾作伴。 女俠在九泉之下寂寞嗎？也許，一個人為了信念連生命都可以不顧，便不再會有這些無謂的顧慮，這樣的人生，是缺乏信念的我們所體驗不到的一種至大幸福。 寂寞的不只秋瑾，還有「少小離家老大回」的賀敬之、自稱「畸人」的文化奇人徐文長徐渭、近代教育家蔡元培，就連周恩來故居，在這旅遊旺季來參觀的人也寥寥可數。我對他們的景仰再多再沉，除了面對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靜靜地站一會，偷偷摸一摸夠得著的或真或假的遺物，又能怎麼樣呢？
蘭亭雅興 參觀先人的故居，心情或多或少是沉重的，而依山傍水的蘭亭，卻是開朗而風雅的。蘭亭在距紹興城十幾公里的蘭渚山下，是塊集山水之精華的寶地，難怪１６００多年前那群文人雅士會看中它。只是現在的早已不是那時的驛亭，而是那以後１０００多年的明代重建的，就連亭址都有所變動。不過仍「有崇山峻嶺，茂林修竹，又有清流激湍，映帶左右」。 我很喜歡進門後綿密的竹林，足夠大足夠深，而且，足夠清靜，能在喧囂的旅途中找到這樣一個好所在，真是開心。脫了鞋在鵝卵石小路上走來走去，午後的陽光從密密的竹葉間射下來，變成時隱時現的光斑，風一吹，光斑們被嘩嘩響的竹子趕得東倒西歪，我玩得不亦樂乎。 這裡的古蹟很多，有王羲之和王獻之父子合寫題名的鵝池，有書聖練黑一池清水的墨池，還有留了康熙、乾隆兩位風流皇帝墨寶的御碑亭。最讓人好奇的還是那條讓人千年來念念不忘的流螻的曲水。只是一條寬不到１米的小溪，當然不可能還在，現在我們看到的，不過是１０多年前今人根據自己的理解重修的，彎彎曲曲，清澈見底，所幸還頗有幾分意趣。在溪邊大石上坐下，彎腰洗洗手，想想如果正有盛滿美酒的覷從上面流下，順手拈起，且飲且吟，倒真是好興致。古人享受不到現在的高科技、新玩意，卻比現代人更有想像力，玩起來也更貼近內心。就是這次“曲水流螞”，王羲之寫下了流傳千古的《蘭亭集序》，也為文學史、書法史增添了無窮的話題。 憂傷
沈園來紹興，還有一個地方不可不去，那就是陸遊寫下《釹頭鳳》「紅酥手，黃藤酒」的沈園，是８００年前陸遊與唐婉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終結的地方。在這裡，兩個相愛不能相守的人見了最後一面，淒楚難當，不久以後，唐婉便鬱鬱而終，而陸遊，也陷入無力自拔的情緒低谷直到終老。 一進大門，第一個感覺就是濃鬱，濃鬱的綠色，濃鬱的涼意，無數的植物，芭蕉、竹、梧桐、皂角、玉蘭、柳樹、荷花……還有許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樹或灌木，沒有分界，沒有章法，密密匝匝地纏繞著、倚靠著、覆蓋著，只顧茂盛地生長。在植物縫隙處，有石頭小徑、嶙峋的山石，還有湖、亭、井，甚至有六朝和唐代遺跡。在這樣一個古意森森的園子裡，發生一場曠世奇戀，真是最自然不過的事。 有人在這裡拍婚紗照，新娘穿著款式簡潔的潔白婚紗，按照攝影師的安排坐在一叢不知名的灌木旁，新郎從後面擁住她，因為遊客的圍觀，新郎新娘都笑得有點尷尬。不過都好啊，這樣的笑攝入鏡頭應該是羞怯的吧，初初的愛情，不正是如此嗎？ 　 小麥的建議： 景點太多，如果是自助遊，一定要仔細看地圖，在腦中大致形成路線，可避無謂的消耗。 住宿很方便。總的來說在城市外圍飯店比較便宜，就算旅遊旺季，一般標準房講講價１００元左右都能拿下來。魯迅紀念館隔壁的
咸亨酒店（不是吃飯的那個）標準間要２３８元。 吃的不貴，連專門做遊客生意的飯店也不算很貴。
鹹亨酒店一定要去，除了有名，味道也是很不錯的。 值得往家帶的特產不少，如紹興老酒，品種很多，最有名的是花雕，也就是女兒紅；還有香糕、黴干菜、茴香豆，不過用袋子裝著的茴香豆是乾的，沒有濕的那種好吃；另外，絲綢、紙扇、越硯都是回家送人的好東西。